◇ 闲云
风廉的村名有几分诗意,也有几分正气。
据《天台余氏宗谱》记载,村名取自孟子圣语:“故闻伯夷之风者,顽夫廉,懦夫有立志。”意为听说了伯夷高风亮节的行事风格,贪婪的人也会变得廉洁,软弱的人也会变得意志坚强,可见高尚的人对他人的感化作用。《天台县地名志》记载了另外一种说法,认为取自于“人游风静云深处,家住廉泉让水间”诗句。诗的上句说的是风和云闲的景色,而下句的廉泉和让水指的是古代梁州的两条河流,廉、让两字意为廉洁、谦让,故后人用来比喻为官廉洁,后也比喻民风淳朴。廉泉让水间的家园自然是淳朴之地。无论风廉的村名取自哪一种,都说明此处是风清廉政的家园。
风廉村古属祥鸾乡第二十九都,位于平桥镇北部,风廉溪在东、西溪坑在西,双涧环绕,二溪汇合于村前的风廉桥下。风廉溪,人们又称廉泉,西溪坑又称让水,村庄就处于二溪环抱之中,家住廉泉让水间的诗意在清澈的溪水中明朗起来了。清村民余云华曾有“风廉八景”之诗,八景为:“横桥锁溪、双涧合流、两山接翠、刹外桃园、松间鸟语、岩洞栖神、破庵吊古、龙潭飞瀑。”对于村中的景色,清文人陈超炳有进一步的感受:“地名风廉,一胜景也。高山峙其后,流水横其前,松柏掩映,扶疏绕屋。学士文人往来者,咸称谓必有奇才杰士出其间。”
就是这样的村庄,让余氏、孙氏和许氏三姓先辈看上了这块福地,他们先后迁居于此。三姓家族和睦相处,共守这块人杰地灵的世外桃源。明洪武年间,余志道游历至风廉,看到这块双水环绕的地方,想起了孟子的“故闻伯夷之风者,顽夫廉,懦夫有立志”一语,认为此地为高尚人士的居所,于是,从玉湖迁居于此,成为风廉余氏始迁祖。
迁居风廉不久,余志道在宅前种下了二株圆柏。在他心中柏树象征坚贞和坚强,这种品质也是他所追求的。柏树四季常青,不畏严寒,两株柏树相依相偎,由葱绿变为苍劲。清光绪四年,一株柏树毁于火灾,另一株顽强地活到现在。几百年的时光,柏树也显苍老,岁月的沧桑都刻在树枝上了。主干的下端为枯瘦开裂的树枝,虬结苍劲,枝叶苍翠。
村民们视古柏为风水树,它庇护着村民的安康,也带来风调雨顺。大暑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,田里的庄稼生长最快,此时的庄稼最需要的就是雨水。每年的大暑时节,村民们来到柏树下,点几枝香,奉上祭品,以求柏树的庇护。在百姓的心中,先祖种下的这株柏树就是神明,有它的庇护,就有五谷丰登。
余氏宗祠就建在村东口,坐东朝西,正堂为三开间,两侧建有厢房,为一层二开间。因祠堂内曾办过学校,门楼已改建为二层建筑,厢房的侧门成为了进出的地方。正堂的石柱颇为粗大,堂内曾挂有数副对联,其中“对人谈风月清白家声贻谋何须铁券;择里得廉泉子孙世泽分派还溯玉湖。”这副对联中藏“风廉”二字,此联道出了余氏迁徙繁衍的历史渊源。余氏世代遵守着“治必勤俭家必和,孝必郭诚友必亲”的家训。
在余氏定居风廉百年之后,孙氏家族迁居此地,那是明景泰年间。孙麟,字志仁,为风廉孙氏始迁祖。孙氏的迁入,使得风廉的读书之风更加盛行,清乾隆年间,风廉书塾在西乡颇有名声,不但本村的学童,邻村的学童也来到书塾读书识字。孙苞就是风廉书塾的一位教书先生,清乾隆五十九年岁贡生,后授湖州训导,可惜未赴先卒,留有《蛮触轩诗稿》。民国《台州府志》对他有“生平自守严而待人恕”一语的评价。他工于文,精于书,对于他的书法,邑人金文田《国朝天台耆旧传》中称:“精颜鲁公笔法,小篆、八分兼得。”他的书法在天台颇有名声。
清雍正年间,又有一位读书人迁居风廉。许哲人,为天台坡街许氏二十二世祖,许哲人的迁入,为风廉带来了文风。天台坡街许氏始祖为许仁,许仁进士出身,宋建炎三年,辞官迁居天台西门坡山之麓。许哲人的祖父许君徵工于诗,为清初天台著名诗人。追根溯源,余、孙、许三姓皆为望族,既是官宦之家,又是书香门第。
风廉村北通三州乡,南达平桥镇,旧时有一条古道穿村而过。村中有七口池塘,按北斗七星形状分布,称七星塘。在其中一口塘的东边,有一幢古民居,称维新楼,俗称余氏三退。维新楼坐北朝南,由二个四合院、中间一个天井、左右抱屋等建筑组成。大门前曾立旗杆石,大门门楣有石刻“秀挹珠山”四字楷书,维新楼面对南边的珠山。进大门为一小天井,小天井之后就是主院,称维新楼。维新楼为四合院格局,中堂木门的绦环板为琴棋书画等祥瑞图案,维新楼的石窗颇为精致,有仙人指路等吉祥图案。维新楼后屋设祭台,那是存放祖上牌位的地方,两壁分别书有“福”字,并有一副对联:“立修齐志,存忠孝心。”弘扬的是传统美德。维新楼西侧边门的门楣上有“西山拱瑞”四字题额。维新楼之后为五福楼,五福楼为四合院,五福临门的吉语寄托了人们美好愿望,五福指的是长寿、富贵、康宁、好德和善终。
维新楼建于清乾隆五十七年,为余醴泉建造。新建的楼当时并不称维新楼,余醴泉的曾孙余云华将楼命名为维新楼。余云华(1858——1948),字守芬,号五卿,又名吾醒。余云华生活的时代跨越清末与民国,处于两个时代的转折点。戊戌变法那年,他已四十岁,人生理念已形成,戊戌变法也称维新变法,倡导学习西方,提倡科学文化,改革政治、教育制度,发展农工商业。受戊戌变法思想的影响,他将祖父所留下的宅院改称为维新楼,意为反旧倡新。他并为自己取名吾醒,吾醒之名源自屈原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诗句。从新取的楼名和人名中,可见他的倡新明志之意。
余云华一生所经历的是从读书到教书的生涯,清光绪二年科试入学,清光绪三十四年得中进士,那年他50岁,刚刚跨入知天命之年。得中进士的余云华没有步入宦途,他还是同以往一样,在村中的书塾中做他的教书先生,他先后设馆授徒五十多年,桃李满城。从他的诗作《桑》中,可见他对人生的理解,“一年一度伐枝柯,万木丛中苦最多。为国为民皆是汝,却数桃李听笙歌。”生平所著有《国风赘言》、《吾醒诗草》、《戏谈集》、《所闻录》等诗文,惜未付梓,多数遗作已散佚。
虽说余云华接受的是传统文化,但他的思想深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。宅院的门前立着旗杆石,但楼名却是维新楼。维新楼的大堂内曾有“重登天禄”的木匾,那是他的学生奉送给恩师的。徐抡元曾写有一首诗赠他的亲家余云华,“楼高百尺号维新,创造原告久费神。户纳清风应缥缈,窗迎旭日倍玢璘。竹苞松茂光先业,鸟革翬飞裕后人。从此肯堂兼肯构,瓜绵椒行万般春。”诗题为《赠亲翁维新楼诗》,诗中描写了维新楼,也赞美了楼主。余云华于民国三十七年去世,那年已是九十岁高龄,他的墓碑上没有一个字,而是一块光石板,清清白白,他追求的就是一生清白。
余云华《岩洞栖神》诗中有“养晦正须山作障,修真最喜石为邻”一句,风廉村的东边有一座山,名珠山。山中有一座感应庙,庙在村的水口位置,所以也称水口殿。感应庙供奉白鹤大帝,始建明末清初,现存建筑为1983年重建,感应庙位于风廉溪北岸,为单间建筑,庙前的道地上放有几根石柱,为原感应庙构建。感应庙为百姓祈求风调雨顺、永保平安的古庙。感应庙、丰财庙和三义庙被称为平镇三庙。
上世纪80年代初,道士叶宗滨在村北建造了一座道观,称慈云宫。慈云宫依山而建,山门朝西南,进山门为三清殿,门楣上挂“三清圣境”匾额,供奉玉清元始天尊、上清灵宝天尊、太清道德天尊三清,还供奉紫阳真人和吕祖仙师,各路神明保佑着百姓的安康。
在风廉村东面的村口前,新建有一座石牌坊。牌坊的对联曰:“双溪汇百川沃天台长留风韵;三族原一脉衍文化永励廉明。”此联道出了风廉村的神韵。